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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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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是究竟是誰在她的身旁,那些甘泉是他或她餵自己的麽?

餵得那麽好!是疏影麽?還是娘親?

因而,當她睜開眼時,顧不得刺眼的光線。她急急地往身旁看去。

怎耐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遇光便覺又澀又酸,幾欲流出眼淚來。遂她只能閉回眼睛。舒緩一會兒後,再一點一點掀開眼簾。

果然,榻旁坐著一個人!

周昱昭!

無需他擡頭,也無需他出聲,只一眼。李眠兒就辨認出了身旁之人。

那天,他趕到了?成功救下自己了?

可自己明明被彭皇後藏在床榻暗格中。他是如何找到的?

自己中了那樣劇的毒,竟然都被他解開了!

其實最初,她就知道他會及時趕到的,若不是彭皇後急了些,自己也不會走到那地步!

李眠兒眨眨眼,再眨眨眼,而周昱昭仍然還在,於是,她笑了!

李眠兒不過眨了幾下眼,笑上一笑,身旁一直低著頭淺眠的周昱昭已覺著動靜。

他擡起頭,一眼就望進李眠兒一對笑意綿綿的眸中。

他俊美無比的面上為之一呆,只那麽直勾勾地望著眼前兩顆黑白分明、燦若星辰的珠眸。

李眠兒被周昱昭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忙地垂下眼簾,一徑兒看著胸前系成蝴蝶扣的衣帶。

可是周昱昭好似癡了一般,久久不移開視線,李眠兒不由暗暗生惱,卻苦於手腳動不了,只能嘟一嘟粉唇,眼睛斜斜地看往左邊的墻壁。

“幾個月沒見,你都不打算好好看看我麽?”

耳邊突地想起周昱昭低啞而磁實的聲音,那聲音直擊右側耳膜,再聽那話,李眠兒感覺整個右耳都熱得不行。

“那墻壁是用大理石鋪就的!”周昱昭聲音再次響起。

知他存心調侃,李眠兒抿了抿唇,只不理他。

“這天熱,屋裏悶得慌,我幫你把外衫脫……”

“啊——不要!”大驚之下,李眠兒猛地回眸,阻止的話脫口而出。

視線回轉過來,她發現周昱昭的身體移都沒移一下,他不過動動嘴皮而已。

瞥見周昱昭正翹著嘴角覷向自己,李眠兒真是又急又羞:他老來這招嚇唬人!偏自己還屢屢上當!

“我也是沒法!你每次總這般遲遲不開竅,若我剛剛不這麽刺激你,誰曉得你什麽時候才會開口說話!”周昱昭潤白的臉孔清瑩如玉,豐致俊雅的五官賞心悅目,一對漆潭般的眸內波光瀲灩。

難道近來他都沒有仗打麽,怎麽膚色養回去了,一點兒不似上回時候還泛著古銅?

李眠兒心下悄悄嘀咕,同時也在悄悄下決心,告誡自己下次千萬不能再遭他的道兒了!

正自暗忖間,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給握住了,那手隱隱得涼,竟不比自己的來得暖。

全身動彈不得,因而周昱昭任何一個親近的小動作都令李眠兒羞得無以覆加,直到感覺腕間脈膊處搭來兩根手指,她才稍稍平覆澎湃的情緒。

“可能還得再養幾日,你才能下地活動!”周昱昭抽回手,看到李眠兒臉上久久不褪的茵紅,嘴角不禁再次翹了翹。

還得再躺幾天?

想到周昱昭眼下應該守在南疆的。可他這麽堂而皇之得擅離職守,沒有關系麽?

“等你徹底好了,我帶你一道去南疆!”

“……”李眠兒無語,這人會讀心術,“那這裏……是?”

“焦作雲臺山!”

山上?李眠兒這才想起打量一下她的所在。

這屋子寬敞倒是挺寬敞的,沒有套間也沒有裏間,只單單的一間屋子。

頭頂的天花板還是有凹有凸的,周邊的墻壁同樣也是,不過整個地瞧起來卻覺不出淩亂,反顯得十分別致奇趣。分明是由山洞改造而來的。

屋裏的陳設很簡單,對面緊挨著墻壁擺了一張長長的案桌,後面是一把高木椅。

進門處有一張藤編躺椅。淡青的藤子隱隱泛亮,如果在這樣的清晨躺在上面賞山賞水,一定是很愜意的。

順著李眠兒的目光,周昱昭瞅見那把躺椅,目光一閃。然後起身伸手一把撈起李眠兒,大步踱到藤椅前,輕輕地把她安放其上。

李眠兒一時還沒來得及驚呼,發現自己已經躺到藤椅上了。

幾天來,這屋子的兩扇門不管白天黑夜,一直都是敞著的。是以。她一躺下,視線所及處便是薄霧籠罩下的奇峰秀嶺,遠處還傳來飛瀑流泉的聲音。鼻尖是草木甘泉薈萃而成的清輝爽氣。

好一片翠色蔥蘢,感覺肺腑間都充盈著大自然的風馥蘭香,直令人心曠神怡!

李眠兒貪得無厭地呼吸著,漸漸忘記羞澀,忘記傷痛。忘記不安,漸漸覺著泰然。覺著欣慰,覺著歡喜!

這裏曾是魏晉時“竹林七賢”的隱居之地!

而這,不也正是她一直以來所追求所向往的麽?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暗算,只這麽簡簡單單地與樹為伴,與花為伍,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於這山野間肆意奔走!

周昱昭負手立在椅旁,舉目遠眺,巍巍群山層巒疊嶂,懷川平原,沃野千裏,田園似棋,黃河如帶,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低下頭,見李眠兒仰面闔目,嘴角笑靨如花,叫人禁不住沈迷!

她是真心歡喜的吧!自己一早就知道她不喜深宅大院,而喜這大好江川!

“我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周昱昭擡起頭,視線落到山崖間那片繚繞的雲煙。

聞聲,李眠兒睜開眼睛,她終於平覆心境,可以穩住心跳地看著眼前之人了!

“盡快好起來,我帶你四處轉轉!”周昱昭偏過頭,迎向李眠兒的視線。

周昱昭的眼睛亮得逼人,李眠兒仍是招架不住,只得縮回眼神,卻在低眉時點了點首。

這一天,大家都知道李眠兒醒過來了。

石洵、張繼勳等人在早飯後到山頂,又給李眠兒號了脈,皆言康覆在望。

令李眠兒心奇的是,過程中,沒有人稱她郡主,也沒有人稱她李小姐,更沒有人當面問她姓甚名何。

晚間時候,她幽幽問出口:“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是麽?”

“嗯!”周昱昭手裏拿了本書冊,坐在書案後的木椅上,淡淡地應道。

如此,眾人才心照不宣地拂去她原本的身份,因為她的身份正在嫁往北寒的路上!

“那我是不是得重新擬個身份了?”

“嗯!”周昱昭仍是淡淡地應一聲,似是全不在乎她未來的身份。

什麽書冊,看得那麽入神?

李眠兒已經躺回石榻,她側頭瞅了瞅周昱昭手中的書冊,離得有些遠,屋裏光線又不濟,看不見封面上的字!

“就隨我娘改姓穆吧,名字就用我娘給我起的乳名兒!”李眠兒凝神思索一會兒,雖然過去,她並不如何懷念,可是有關娘親的一切她卻要一直揣在心裏。

“穆眠兒?”周昱昭眼睛沒有從書冊上移開,把李眠兒給自己新起的名兒低低地吟出聲。

“嗯!”李眠兒,不,現在應該是穆眠兒了,輕輕地回應一聲,“如何?”

“好!”

“嗯!”

就這般,名義上的溫國公府九小姐李青煙、大梁煙熙郡主成了北寒十一王子的王妃,而真身則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穆眠兒!

只是,過不了多久,穆眠兒這個名字就會有如春風細雨悄然傳遍大江南北!

第一百七十九回墜落塵纓入世網

“南疆那邊,當真沒有關系麽?”

周昱昭的話還是那麽少得可憐,李眠兒不知南邊的戰事究竟進展到何程度,她試探著問過幾回,可周昱昭每次都是輕描淡寫兩句帶過,但是,李眠兒心裏清楚,盤在他心頭的事又豈止一件兩件?

“我事先已安排妥,不必憂心!”仍是這麽個意思,同之前幾次回答不過顛倒一下順序而已,李眠兒無聲地嘆口氣。

昨天下午,石洵點頭同意李眠兒可以下床了。

這會兒,李眠兒才剛吃完早飯,周昱昭便說要帶她在山裏逛逛。

“你們小時候都住哪兒?”李眠兒長這麽大沒有出過遠門兒,更沒有像現在這樣輕松自在的游走在山林間。

有周昱昭在旁,她自然不會懼怕,也不會擔心橫空出現大蟲野獸之類的傷到自己。

是以,她放心大膽地對什麽都好奇,只要碰到從前沒有見過的樹啊、草啊、花什麽的,她就會開口問,而且她還只問周昱昭,因為身邊沒有別人哪!

連她自己也納悶,怎麽自己突然變得跟疏影那丫頭似的,什麽都不懂,偏還什麽都忍不住得想問。

有幾次她有意擡頭,悄悄拿眼仔細審視周昱昭的神情,看他會不會因此生煩,因為自己就總是會嫌疏影那丫頭聒噪。

不過,周昱昭臉上的表情實在單調得狠,瞧了幾次,她也無法確定他是煩了還是不煩。

李眠兒不免有些無力地忖道:原來從書本上學來的東西還真是有限!否則也不至於讓她這會兒在周昱昭的面前徒顯這般無知了!

但她不是那種不懂裝懂之人,不懂就是不懂,向別人請教過了自然就懂了!到了下回,她便不會再不懂了!

“在半山腰!”一如既往,走在身後的周昱昭應得言簡意賅。

“那不是馬上就到了?”李眠兒舉了脖子四下裏張望,想著附近會不會建有房屋什麽的。

“嗯!”

“哪裏?”

“這裏!”

“額?”聞聲。李眠兒連忙腳下一頓,低頭看了看腳下,再看看身子兩邊,卻沒有看到半間房子之類的,連個像樣的山洞也沒有阿。

可周昱昭不可能亂應聲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周圍有暗門!

李眠兒又把兩邊的山石植被小心地觀察著,希望尋出些蛛絲螞跡,然後借其找出暗門所在。

“別找了,若是讓你一眼就瞧出來。那我父王和師傅們花了好幾年的心血豈不白費了?”周昱昭上前一步,並肩李眠兒而立,然後側眸斜睨著她說道。

又是一襲黑色錦衣。周昱昭似乎一向偏好這類色系的裳服,偏偏這樣的衣服襯得他修長身材更顯立體挺拔、猿背蜂腰。

李眠兒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去,不去看臉上令她有些窒息的俊美五官。

她今日仍是月白長裙,卻不是蕊娘給她縫制的那件,而是蒼鷹前日為她購置的。

當日蒼鷹得周昱昭之命出門為李眠兒準備衣物。一時又不知她喜好什麽樣的衣物,最後,保險起見,他就照著李眠兒那天身上所穿的款式一口氣置了十來套,皆清一色的月白!

李眠兒醒後得知此事,暗裏直好一通樂。

此刻。他們二人一俊黑、一靚白,隱於青山水綠間,說不出得清雅諧美!

瞥見李眠兒面上暗暗浮起一團可疑的紅暈。周昱昭不由一聲輕笑,然後騰身躍起,一下子跳到左側鄰近的山壁崖上。

李眠兒隨即扭頭跟著看過去,只見那山壁上因長年累月的風化,壁面上或是凸石或是溝槽。皆是大自然的鬼斧打鑿而成。

又見周昱昭臨空在那些凸石上靈活地踩來踮去,最後停在一塊巨大的凸石上。

李眠兒伸長脖子。以為機關就是那塊巨石,卻不想那巨石只是周昱昭墊腳所用。

因為眼下,周昱昭正半沈下盤,平伸兩手,推向巨石隔壁一塊更為巨大、足足是他腳下那塊五倍大的山石。

難不成他要硬生生地將那麽大的山石推開?難道他們每天出入都得幹這麽一件事?

事實還真如李眠兒所猜,周昱昭已經推開山石,一個洞口赫然出現在她視野中。

看到這個,李眠兒嘴裏不由一苦,武王如此大費周折地為兒子築這麽一個暗室,無非就為了防止來自外界的偷襲暗殺,單從此一件事,周昱昭幼年的生活可見一斑。

周昱昭回過頭來,招手示意她近前。

李眠兒瞅瞅側邊又是峭壁又是陡石的,只朝前走了兩小步便止住了,然後一臉的為難:“這……”

影遁,目前,她還只會在平地上運用自如,還沒到能夠飛檐走壁的地步。

李眠兒的窘樣,周昱昭收在眼底,不由勾勾唇,手上則飛快地從腰間抽出長鞭,兜手拋出,卷住李眠兒細柳般的腰身,稍稍使力,將其朝著自己身前一帶。

之前曾親眼見識過周昱昭使鞭子,卻沒有親身體驗過,此時腰間突然一緊,身子離地,接著騰空飛起,眨眼之間就到了山壁上。

雙腳著地後,李眠兒深呼一口氣,低頭看腳下,雲霧繚繞的山林間,郁郁蔥蔥一整片,隱約還能見各色飛鳥小獸穿越其間。

周昱昭也不催促,一任李眠兒看個夠。

好半晌,李眠兒方才回神,想起她和身邊之人還有正事沒做呢,一扭頭,恰遇著周昱昭正低頭看向自己,彼此離得這麽近,四周又非一般得幽靜,遂而視線碰撞間,兩人的心頭皆為之狠狠一悸動!

李眠兒強壓住胸腔內的顫動,頷首低眉,擦過周昱昭,先一步邁進洞口。

似逃跑一樣倉皇,原還想著看看洞口這塊山石的機關原理,卻因為一時羞惱,忘記這茬事。只顧頭也不回地往裏走!

洞裏掌了燈,不知是臨時新點上的,還是一直都有!

“裏面有機關!”周昱昭也不阻攔,卻在李眠兒走下兩丈遠時,出聲來了這麽一句。

聞言,李眠兒豁地穩住身子,不敢再輕舉妄動。

一早到現在,自己表現得實在太糟糕、太狼狽,難道一口箭毒木竟是把自己原本骨子的那份鎮定從容給毒跑了不成?

周昱昭負著手從洞口踱進來,到跟前時。他慢悠悠地覷了一眼李眠兒,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是:今兒怎麽了,接二連三冒冒失失的!一點兒不像李眠兒。換了個名字,不會連性子都變了吧?

李眠兒這麽解讀了周昱昭這一覷裏頭的含義,然後一邊跟在他的後頭,一邊小意反省著。

這暗室越走越寬敞,岔口也越來越多。李眠兒不一會兒就分不清來時的路,開始暈頭轉向了。

稀裏糊塗地隨著周昱昭一路往深處走,沿途遇有許多功用各不相同的石室,行走間,周昱昭不時地或彎腰或蹲伏,先一步把隱在落裏的機關解開。好讓兩人順利通行。

李眠兒不住咂舌,深覺這石洞來得萬分神秘詭異,若是初來乍到之人。怕不是已經死去多少回了。

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個腳印,終於,身前的周昱昭低頭拐入了一間石室,李眠兒隨後跟至,卻在進門後的瞬間。她赫然發現門旁一張石桌上堆著幾個香囊,她蹙著眉頭步到石桌前:“這……香囊?”

“嗯?”周昱昭回身。盯著李眠兒手中已然陳舊的紅色小香囊,淡淡一問,“怎麽了?”

李眠兒雙手齊上,把手裏的紅色小香囊翻過來翻過去,接著又把桌上另幾個小香囊挨個拿起來,左瞅右瞧。

周昱昭不知她何以對幾個舊香囊生起興趣,不由掉轉頭,走到石桌前:“這香囊怎麽了?”

當他發現李眠兒的眼睛越睜越大,雖覺不解,卻還是把這些香囊的來歷解釋了一下:“這些都是許多年前,金川每次下山,從外頭帶回來的,為此,他可沒少被表兄取笑!”

說完,他重新轉身,繼續朝裏間走:“裏面就是從前,我和表兄的臥房了……”

“這些香囊……皆是疏影親手所繡!”李眠兒對著周昱昭的背影喃喃道。

緣,或許這就是緣吧!李眠兒既驚且嘆。

原來,許多年前,他們四人之間就有了交集!只是除了金川,各人都不知道而已。

聞言,周昱昭止步回頭,眉峰一挑:“這些香囊竟是你們的?”

“嗯!”李眠兒點了點頭,“金川,是我五歲那年認識的!”

周昱昭聽後,輕笑著搖了搖頭:“難怪,他對你那麽親!”

“也多虧了他,我才學到很多東西!”金川無疑在李眠兒的成長過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對此,李眠兒從來心懷感激。

甚至此刻,她都懷疑,金川到底真是只猴子麽?

“我們後日早上啟程,你覺得如何?”

李眠兒還在那兀自浮想著,周昱昭卻已恢覆本色,提議離開的時辰。

“自然是越早越好!”李眠兒不及細思,隨口應道。

雖然想一輩子賴在這山裏頭,種田過活,可是該要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只是從今往後,她不會再孤身一人了!

周昱昭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在西邊墻壁上左右撫了一會兒,忽然,西面整一面墻反轉過來,裏面還藏有一個暗室。

“雖說往南沿路落腳地都有我們的錢莊,不過為了隱藏蹤跡,還是事先多備一些的為好!”周昱昭一頭說,一頭朝裏面走。

看來這裏頭應該是個小金庫了!只是不似想象當中那樣,一開門便有無數閃閃發光的金銀珠寶湧出來。

李眠兒暗自忖道,腳下則一步不落地跟著進到暗室裏。

暗室內光線不甚明亮,泛著昏黃,地上擺了許多排由石頭打制的方形大箱子。

李眠兒瞅著地上的這些石箱,估摸著箱裏頭應該就是黃白之物了。

周昱昭看著像是隨意地挑了一只,以單掌推開箱蓋,箱蓋既開,屋內頓時金光燦燦。

那箱中整整齊齊擺著的不是零碎的金元寶,而都是一塊塊磚頭大的金磚。

李眠兒瞠目結舌,他不會是要揣著這麽一塊塊大金磚上路吧?

果然,周昱昭伸手推回箱蓋重新合上,朝前走了兩步,歪著腦袋對另一只石箱打量幾眼,然後推開了箱蓋,屋內又是閃閃金光。

這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眠兒腳尖輕踮,看清那箱中之物後,抿唇一笑:這樣的還差不多!

“你身上也備幾片吧!”周昱昭彎腰從箱中抓了幾把金葉子袖入袖中,轉頭又捏了幾片遞給李眠兒。

李眠兒盯著周昱昭掌心的金葉子,又看了看他兩只鼓鼓囊囊的袖子,並不接過來。

周昱昭以為她不樂意揣著這種東西,便縮回手,一並袖了!

李眠兒提腳來至箱子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瞅向石箱中擺放齊整、數不清的金葉子。

“這是金葉子,金子鍛造而成,這樣的一片,夠我們在一家上好的賓樓連著住上十天半個月!或是吃上一個……”

周昱昭以為李眠兒不識得這箱中之物,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李眠兒柳腰一彎,纖纖十指觸向最上層的金葉子,緊接著,她十指一彎,掌心一握,二、三十枚金葉子就這樣被她面不改色的抓在手中。

周昱昭楞住,李眠兒卻不管他,將手中的金葉子悉數灌入袖中,她試著甩了甩袖子,覺得夠沈後,不由面露可惜地搖了搖頭,她其實還想再袖些走的,只是過猶不及,若是被金子累到,反倒不值了!

對上周昱昭怔忪的眼神,李眠兒抿唇一笑,掉頭先出了暗室。

她很清楚,出了深宅,出了皇宮,她便不再是不知黃白之物為何物的閨中嬌小姐!

她很清楚,一旦到了外面的世界,她就得拋卻浮華,沈下心來,去面對這世俗的世界!

她很清楚,既然就要踏足這世俗世界,任何事又豈能缺了自己這袖中之物?

是以,她將才不接下周昱昭遞來的金葉子,不為別的,只因那寥寥幾片,她覺得不夠踏實,如果條件允許,這東西當然是帶得越多越好阿!

第一百八十回晴明忽聞風聲起(上)

李眠兒轉身轉得輕盈窈窕,周昱昭偏過頭來,看著李眠兒離去的背影,幽黑的眸子閃了閃:“我倒沒看出來,原來某人還是個小財迷!”

“整日介窩在深宅大院兒的,別說沒財,就是有財也沒處使阿!”李眠兒囁嚅一句,“現在可不一樣了!”

周昱昭輕笑,負手走出暗室,將暗門關起,經過石桌時,瞥了眼桌上的那幾個舊香囊:“這些,還要帶回去麽?”

李眠兒止步,眼神忽地一暗,伸手把最醒目的那只紅色小香囊握在手中,輕聲輕語:“疏影走得急,都沒留下什麽東西,這個擱身上,也好作個念想!”

周昱昭看李眠兒神情黯然,薄唇一抿,有意調侃:“你那袖中還能裝得下麽?”

聞言,李眠兒果然低頭瞧瞧又實沈又鼓囊的袖口,然後嫣然一笑,並不理會,只將小香囊往腰間一系,也不管這舊舊的紅色與她身上那清爽的月白究竟能不能搭到一塊兒去?

瞅著李眠兒嘴角的梨渦,周昱昭暗松一口氣,頭一低,負手踱出門。

兩人順著來路回到洞口,李眠兒正想著,從裏頭如何推開這大山石呢?

卻見周昱昭晃到洞口左下角,雙膝一彎,蹲在那角落裏稍稍搗鼓一下,便見身前的山壁緩緩地朝左移動,霎那間,明晃晃的陽光射照進來。

借著陽光,李眠兒看見移動的山石下面有兩排凹槽,槽中裝有四個巨大的石輪,正是靠著這幾個堅實的石輪,山石才得左右移動。

他們二人這一來一回看似很短時間,可外面的日頭已經走到頭頂了。

雖然這時節正是最暑熱的時候,但這裏山青水秀,綠樹成蔭。絲毫不叫人覺得炎熱,此處實乃絕佳的避暑勝地。

“想吃野味麽……”立在洞口,周昱昭四下掃視一圈,轉過臉來,視線所及是李眠兒一張吹彈可破的嬌嫩側臉和一彎曲線柔美至極的粉白脖頸,舌頭不由一窒。

“嗯?”李眠兒聞聲也轉面,一雙明目因為光線刺眼而瞇成兩道可愛的彎彎,“野味?”

眼前的一張臉齒皓容美,周昱昭直移不開眼去,他怔怔地點了點頭。隨即揚唇一笑:“我帶你去一個涼快之處!”

話音一落,攬過李眠兒的腰騰步就在山林間縱意跳躍起伏。

耳邊卻聽“嘩嘩嘩”的水聲越來越近,李眠兒舉目望去。只見前面一座山峰似掛了一條巨幅白練,一道天瀑從山頂飛流直下,似擎天玉柱一般,整座山峰都被濕潤的清煙水霧給籠罩。

水霧襲面,涼爽之意沁人膚骨。李眠兒嘆為觀止,她扭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周昱昭,粉唇翕抿,沖他會心一笑。

周昱昭將那抹笑收在眼底,然後挑了距離瀑池不甚遠的一塊大石,將李眠兒放下。

頭發已被濺起的水花打得微濕。李眠兒全然不顧,張開雙臂,仰面任煙霧沁滿一雙臉頰。

原以為。此生抱撼而終,不想,卻得極致重生,甚至令她覺得眼前的一切實在太過虛幻得都不似真實。

“準備好了麽?”周昱昭走到身後,對她耳語道。

李眠兒看著對面宏壯的瀑布。眼睛緊閉,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周昱昭輕笑出聲,雙手托住李眠兒的柳腰,往後退了一程,然後忽地提氣發力,帶著李眠兒躍上瀑池邊一棵參天大榕樹上,待一站穩,他便瓣住李眠兒的雙肩,將她正面轉向自己。

一面上周昱昭的臉,李眠兒慌忙低頭頷首,臉紅不已,一雙眼睛只盯著周昱昭腰間圈著的長鞭,絕不他顧。

“扶穩了——”

頭頂傳來周昱昭略似命令的聲音,李眠兒無奈,伸出雙手摟住周昱昭健美的腰腹。

“摟緊了——”

聞聲,李眠兒直覺耳根都火熱起來,因此,她並沒有聽出周昱昭話中隱隱所含的一分戲謔。

不過,周昱昭沒有容她肆意羞下去,霎時抱起她就躍進白練似的飛瀑中。

過程並不像原本所想象的那樣漫長,只一口氣的功夫,他們已經穿越瀑練,躍進瀑後的穴洞中。

因在他們二人觸及瀑練時,周昱昭即時的一個轉身,是以李眠兒身上大部分還是幹爽的,而周昱昭要狼狽許多,他整個背部都濕得厲害。

一落地,李眠兒不做別事,卻只一徑掩嘴輕笑。

周昱昭一邊拍打身上的濕衣,一邊斜覷著發笑不止的李眠兒:“笑什麽?”

李眠兒幹脆背過身去笑,直笑了好半晌後,她才轉過臉來:“沒笑什麽!”

“呵,你這話騙騙鬼沒準還行!”周昱昭勾勾嘴角,見李眠兒不願說實話,也不逼她,“你在這裏呆一會,我去去就回!”

“哎——”李眠兒剛出聲想攔下他,周昱昭已經沒了身影。

她靜靜地看著對面的瀑布,禁不住又是一笑。

剛周昱昭問她笑什麽,她沒好意思說實話,她因何笑?

只因她心裏實在是歡喜,是前所未有的歡喜!

當初,楚王相中她時,她心裏淡淡然,沒有覺出歡喜;當皇上器重她時,她確有那麽一點歡喜,僅一點而已;當被封作郡主時,她雖有歡喜,可不是發自肺腑的那種歡喜。

然此刻,她是實實在在地感覺歡喜,之前所遭受的困苦都因這一時的歡喜而變得苦有所值。

半柱香過後,周昱昭提了兩只已經被剝得幹幹凈凈的野雞,穿進洞來。

“這洞裏有現成的柴火!”周昱昭走進來,額頭上覆了一層細密的汗。

經他一提醒,李眠兒才想起打量洞內的情形。

洞內不止地面清潔幹爽,邊上還堆著柴火,還有打火石和油燈,最裏面還有擺放齊整的桌和椅,桌上還有一盤棋枰。

她這一打量的空當,那廂周昱昭已經架好柴火。搬來凳子,坐在柴火前,一邊烤著淋濕的衣服,一邊烤著兩只野雞。

這個洞穴確實是個涼快所在,清爽怡人,即使架了火,也不覺得熱。

李眠兒坐在對面,偏著腦袋看周昱昭動作十分熟練地烤著野雞,神思漸漸縹緲。

眼前之人,同樣有著尊貴的身份。有著俊美無雙的面龐,按理,他應該同京都裏那些貴饋們一樣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周圍擁著一群奴仆才對,可是,看他小時生活的場景,還有如今這通身能耐。可想而知他的生活狀態。

直到鼻間飄過誘人的香氣,李眠兒方回過神,見架上那兩只野雞已經被烤得金黃油亮,油滴落在火堆上還發出“哧哧”的響聲。

周昱昭伸手撕下一只雞腿,另一只手從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去下刀鞘。他用匕首在烤熟的雞腿上一道一道地劃著,劃完後把雞腿遞與李眠兒:“嘗嘗!”

李眠兒這才恍然,原來他是為了讓她吃得方便。不用費力用啃的來。

李眠兒紅著臉接過雞腿,小意地咬下一口肉片,慢慢享用起來。入口的肉片松軟滑嫩,只一口便已滿嘴香氣,迫不及待地再咬上一口。

李眠兒正吃得津津有味。周昱昭也撕下另一只雞腿,剛準備往嘴裏送。忽聽洞外有聲音傳來:“主子,孟姑娘找您,說石閣老喚您這就過去,有要事相商!”

聞言,李眠兒瞅向周昱昭,頓了頓,說道:“要不你先過去,我在這裏等你!”

周昱昭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食物,拉起李眠兒,就往洞口走去。

李眠兒回頭看看還在火上烤著的野雞,還有自己才吃了一半的雞腿,不無可惜地嚷了一句:“火還沒滅呢!”

雞都要烤糊了!

“蒼鷹,你進來收拾一下!”周昱昭朗聲對瀑布另一頭的蒼鷹喚道。

他的聲音剛落,就見“嗖”地飛進來一個黑影,然後就見面容又肅又冷的蒼鷹對周昱昭拱手作禮。

周昱昭點點頭,便抱起李眠兒,穿過瀑布,落到瀑池外邊的空地上。

“周大哥——”他二人雙腳才著地,身後就有人揚聲喚道。

李眠兒忙將自己的身子從周昱昭的懷中閃開,周昱昭斜覷了她一眼,轉眸看向來人。

孟染跑近前來,對李眠兒將頭一點,叫聲“穆姑娘”,緊接著就對周昱昭道:“周大到,外祖叫您這就去山頂會合,京都有消息帶來!”

周昱昭顯然知道師傅喚他定有急事,若不然,他也不會半點功夫不耽擱就帶她出來。

“嗯!”周昱昭點點頭,邁步朝山上走。

三人沒走幾步,頭頂上空突然傳來“唷唷”兩聲鷹啼,周昱昭定住身形,擡頭望天。

其餘兩人跟著仰頭,眨眼間功夫,一只大白鷹從天而降,精準無比地停落在周昱昭的肩頭。

李眠兒掃見白鷹的爪子上綁了卷布帛,不知又有什麽消息傳來。

周昱昭打開帛卷,是王錫蘭的筆跡:“今日朝上,參政張臺上本參了上將軍彭旭升一本,參其貪墨軍餉,玩忽職守!皇上允奏,命禦史大夫即日徹查!”

周昱昭收起帛條,面色沒什麽波動,擡腳繼續朝前走,心想,師傅找自己,多半也是得了同一則消息!

到達山頂,石洵屋內已聚了不少人,多是垂須老者,但個個精神矍鑠。

眾人見周昱昭毫不避嫌地將李眠兒領進,不約而同地看向石洵。

石洵用探詢的目光迎住周昱昭,周昱昭偏頭瞄了眼身邊的李眠兒,對著石洵不容置疑地點了點頭。

見此,石洵不再多言,收回目光,直奔正題:“去年的事,今年才辦,彭旭升一事,老夫以為,其中大有玄機,大家不妨一道斟酌斟酌!”

“老朽也覺此事頗為蹊蹺,參政張臺辦事一向謹慎,此次,他竟敢單挑彭氏一族,顯然背後有人撐腰!”曾在太祖時官至樞密副使的李藎捋捋髯須,沈吟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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